在杭金衢高速公路尽头——紧靠江西省的衢州市常山县球川乡，有一个叫“窑上”的高速公路省际治超卡点。据浙江高速交警总队衢州支队民警反映，这里几乎每3天就发生一次大堵车，每年要发生100多起。而且，在浙江高速公路的6个省际治超卡点中，只有这里会经常性地发生大堵车。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
　　原来，这里活跃着一群特殊的“黄牛”，他们专门贩卖治超信息。为了帮助超载、超员车辆躲避处罚，他们使出了浑身解数，甚至不惜煽动驾驶员故意堵路、暴力抗法。
　　两年多来，路政、交警等相关执法部门与这些“黄牛”间的斗智斗勇，一直没有停止过。

　　现场
　　浙赣交界的治超点频现大堵车

　　堵车时总有“神秘人”出现
　　这天，窑上收费站附近又发生了严重堵车——许多从江西驶往浙江方向的车辆不约而同地在临近收费站处停了下来，不愿意继续前行；而在浙江境内，许多开往江西的货车也在临近窑上收费站时停下了。
　　这次堵车一直持续到当天夜间，车队排到了5公里以外。
　　“堵”在卡点附近的大多是满载货物的车辆。奇怪的是，那些车主、驾驶员对堵车一点也不着急。更有甚者，一些从浙江开往江西的车辆，竟还强行掉转车头，冒险逆行，回到常山服务区或者球川停车区排队等候。
　　在窑上收费站两边，设有固定的超限运输检测站。检测站周围，有一些“神秘兮兮”的人在观察着路政、交警人员的执法情况，他们时而交头接耳，时而对着手机窃窃私语。
　　这些人究竟是干什么的？

　　“神秘人”卖的是治超信息
　　浙赣两省高速公路互通后，窑上就成了浙江的“西大门”。在这个交通“要塞”上，两省共建了一个收费亭，双方收费人员“背靠背”地工作，每天约有3万辆车经过。
　　2004年6月20日，全国性集中治理车辆超限超载统一行动开始后，浙江、江西各自在窑上收费站双向1公里内设置了一个超载（限）检查点。
　　据高速交警衢州支队一大队教导员刘庆科介绍，就从那时起，在窑上省际卡点附近开始经常出现“神秘人”。他们专门观察路政和交警人员的执法情况，有的“蹲点”，有的“盯梢”。一旦发现执法人员换岗交接班或下班，这伙人就忙开了，有的驾车四散活动，有的则用手机通报信息。
　　经过长时间的调查，当地高速交警部门得知，这些“神秘人”专门为超载（限）车辆提供“信息服务”，实际上就是为往返两省的超载大货、大客车逃避检查而通风报信的“黄牛”，他们卖的就是治超信息。
　　“这些信息不但有人卖，也有人买，而且价格不菲。”刘庆科说，这些“黄牛”每天负责收集治超信息，如路政或交警人员换岗、下班的时间等等，然后及时通知超员、超限的车辆迅速通过，一次可获利300元到500元。相比超限超载被查获后的处罚，这点钱对驾驶员而言真是“小意思”了，所以驾驶员也愿意“买”。

　　“黄牛”用堵车来和执法部门叫板
　　当天，记者在窑上治超点前后路段以及附近停车区看到了20多个“神秘人”在东张西望。车辆一进入停车区或者等候收费时，他们就往司机手里塞“名片”，联系“业务”。如果有路政人员查超，他们就马上打手机给同伙通风报信，“引导”超载车辆进入停车区休息，等待时机。待检查结束，“黄牛”就立即通知超载车辆赶快上路。一名路政人员告诉记者，收费站一会儿空、一会儿堵，就是这个缘故。
　　一名高速交警还向记者展示了厚厚一叠“名片”，都是这些“黄牛”的。其中一张名片上的广告很有诱惑力：“夫妻分工，摩托车带路。”另一张名片上则印着一帆风顺的图案和“24小时专业服务，信息准确”的承诺。有一张名片更“贴心”，上面写着：“挣钱不容易，出口别大意。”
　　前段时间，江西梨园治超检查站查超，浙江境内前往江西的超载车司机、车主都躲在窑上收费站附近。在距窑上收费站200米左右的球川停车区，短短两小时内就聚集了几十辆超载车、200余名驾驶员。有的车甚至停在高速公路上，对交通产生了严重影响。
　　后来，为了确保高速公路安全和畅通，高速交警、路政部门只能先保畅通后治超。如此，一些超载车辆就堂而皇之地逃避了处罚。

　　调查
　　高速“黄牛”竟敢暴力抗法

　　这些高速“黄牛”经营的治超信息“业务”曾有过一个大发展的“黄金时期”。在这个期间，窑上附近的村民几乎成群结队地前往高速公路从事此项“业务”。有人甚至不惜工本地在收费站附近搭建一些简易小店，向停留在停车区的驾驶员和车主提供“商业服务”。
　　在“黄金时期”，这些当地村民造的简易小店每天都有许多客人光顾。而当地人则三三两两地端着泡面、点着烟，聚在店外，看似闲谈，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收费站。

　　放暗哨、传情报、帮“偷渡”、教堵车
　　出现这些小店后，窑上省际卡点的堵车现象就更严重了。常有“神秘人”从简易房跑进停车区，与超载滞留的货车驾驶员交头接耳。一旦大堵车开始，店中之人便翻过护栏，上高速兜售方便面、饮料，还陪驾驶员一起步行到检查“前线”，“侦察敌情”。
　　据高速交警衢州支队一大队教导员刘庆科介绍，高速“黄牛”不只是放暗哨、传“情报”，有时还组织“偷渡”。有些以客车饭店为依托的“黄牛”，还提供“接驳车”——帮助超员车辆将旅客分成数拨，转至事先准备好的几辆客运车上，从容通过检查点。他们甚至向驾驶员拍胸脯：“只要交了钱，保你没事。即使被罚，连罚款都替你交！”
　　更为恶劣的是，收费站附近的人为大堵车，绝大多数是这些“黄牛”唆使驾驶员干的。有时，他们甚至组织大货车强行冲卡过关。刘庆科告诉记者，在浙江省内高速6个省际治超卡点中，只有窑上会出现因治超而起的人为堵车，可见这里的“黄牛”有多“牛”。

　　“资深黄牛”还敢暴力抗法
　　一旦被交警部门发现，这些“黄牛”就会使出浑身解数，阻碍交警执法，有的甚至纠集部分不明真相的驾驶员暴力抗法。
　　在一次整治行动中，一名“资深黄牛”指着高速交警衢州支队一大队副大队长李建国说：“你不就是徐大吗？我认识你！你牛什么，老是和我带的车过不去！你等着，老子掏50万买你的人头！”虽然“徐”冠“李”戴，但其气焰之嚣张，令人震惊。
　　另一方面，很多“黄牛”经常爬上高速公路，在车流中穿梭拉客，成了又一大事故隐患。为躲避“黄牛”，高速公路上的车辆也经常发生刮擦，从而不断导致新的堵车。
　　此外，一些以客车饭店为据点的“黄牛”长期雇佣一批社会闲散人员，强迫司乘人员“消费”，动不动就以人身安全相威胁，成了黑恶势力的滋生地。

　　思考
　　整治高速“黄牛”是一场持久战

　　高速交警总队衢州支队一大队副大队长李建国说，窑上卡点的这种状况在全国而言，并不是个案。在河北省与北京市的交界处，也有类似的堵车和“黄牛”存在。这是重点打击超载超速以来出现的全国性交通管理顽症。高速交警表示，整治高速“黄牛”将是一场持久战。

　　两年查处高速“黄牛”百余名
　　近日，衢州市有关部门出台了几项措施，集中整治高速“黄牛”：首先，对停在服务区的超限车辆进行集中整治——对为逃避超限检查而恶意堵塞服务区进出口通道、应急停车带、长时间滞留在服务区的超限车辆，由高速交警、高速公路管理处进行劝导疏通；对劝导不听的，采取强制措施拖离。
　　其次，采取灵活机动的流动治超，高速路政与地方专业路政联合行动，打击超限车辆绕行国道逃避超限检查的行为。同时，以高速交警通信平台为基础，设立治超联合执法的通信平台，提高应对突发事件的快速反应能力，并与当地公安密切配合，对扰乱执法、暴力抗法的，由公安机关按治安管理处罚法惩治。
　　在与“黄牛”们的长期交锋中，公路路政和高速交警逐步摸索出了一套“对策”：他们一方面加强了检查站人员和交警卡点民警的警力部署，避免因值勤组交接班而减弱打击力度；另一方面，专门设立了内容详尽的“黄牛档案”，重点打击“以客车饭店为载体的‘黄牛’”，发现一起查处一起，并在常山球川、阁地等高速公路出入口，加大巡逻查处力度。
　　据悉，两年多来，窑上省际卡点附近已处理“黄牛”涉嫌违法案件70余起，处理“黄牛”100多名，省际卡点的秩序逐步得到了改观。

　　法律约束力薄弱成了治理瓶颈
　　目前，窑上高速“黄牛”的违法行为已从暴力抗法“降格”为胡搅蛮缠。有带着女眷上来兜生意，让民警执法时有所顾忌的；有一查到就三番五次地塞钱，企图收买民警和路政人员的；更有宣称认识某某领导，希望给予方便的。有一次，一个“黄牛”甚至拿出不知从哪搞来的江西公安厅信访办的“工作证”，要求民警马上放车，让在场的执法人员啼笑皆非。
　　但是，高速“黄牛”还是屡禁不绝。究其原因，与其行为很难定性、法律约束力薄弱有着很大关系。一般警方只能以妨碍道路交通秩序为由，对“黄牛”进行治安处罚。
　　有关人士表示，窑上“黄牛”问题不是一朝一夕能根治的，眼下最要紧的是出台相关法律法规，改善道路设施，相关部门通力合作，才能寻求长效、有力的治根之方。
　　衢州市公路管理处路政科科长王家生告诉记者，公路、公安及相关治超部门，将经常对浙赣两省的衢州、上饶两地开展联合整治行动，实施有力打击。